; 夏言没想到她和她原来是校友。
心脏又开始涌起熟悉的挤压感,不是很舒服。
夏言收回视线,转身走了,夜还不太深,微风正好,校道也没什么人。
她手里还抱着厚厚一本画册,本想直接回宿舍,没想到经过后门时,遇到了刚从后门出来的沈靳。
她没想到他会在这里,里面舞台上还有个无条件支持他的人。
沈靳面色很平静,脸上丝毫没有被轰下台的尴尬感。
“夏小姐。”他客气打了声招呼。
夏言也客气回了声:“沈先生。”
绕过他想先走,擦身而过时,沈靳看到了她手里捧着的画册,封面上精心勾勒的笔筒模型映入眼中时,沈靳叫住了她:“夏小姐。”
夏言诧异回头。
沈靳往她手中画册看了眼:“方便看看吗?”
夏言:“不好意思,可能不太方便。”
沈靳点点头,没强求,视线平静落在她脸上:“我和夏小姐……以前有过过结?”
夏言愣了愣:“没有啊,为什么会这么说啊?”
沈靳:“每次见面,夏小姐似乎对我有着很重的防备和抵触。”
夏言:“……”
“沈先生可能想多了。”
沈靳沉默看了她一会儿,手掌却是伸向了她,意思很明显,他想借她的画册。
人明明没有说话,但眼神里的压迫感十足。
夏言不太想给他,不是什么珍宝,她也不知道他要这东西做什么,只是单纯不想和他有太多交集。
“不好意思。”
再一次的拒绝,夏言歉然颔了颔首,转身往宿舍走。
沈靳没拦她,也没再强求,只是随着她一道往前,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也不说话。
路灯将两人身影拉出长长的影子,一前一后的距离,落错交叠在了一起。
微风习习的校道,不时牵手笑闹而过的情侣,昏黄的路灯,透着疏离的熟悉身影,陌生的时空……种种意象糅叠在一起,莫名生出些伤感情绪来。
夏言脚步停了下来。
沈靳侧头看她。
她没有回头,只轻声说:“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沈靳脚步微顿,看向她,她半张脸隐在夜色下,他的角度只看得到她柔美的侧脸,很年轻很温软文静的一张脸,面色是平静的,却总像透着些什么。
沈靳说不上来。
“抱歉。”他温声道歉。
她没应,转身走了,他也没再跟上。
夏言宿舍在五楼,门口就正对着校道。
她走出楼梯时,一扭头便看到了还站在校道上的高大身影,单手插在兜里,微微仰着头,在看对面教学楼led大屏幕上滚动跳出的学生设计作品。
她们学院的特色,会不定期将学生采风或者设计的优秀作品通过大屏幕展示出来。
林雨已经从礼堂追了出来,叫了他一声,朝他跑了过去。
这个点的晚会已经接近尾声,学生正陆陆续续地散场,校道上人渐多,很多都是刚在礼堂里亲眼目睹他是怎么从万人追捧到万人唾骂的,看着他的眼神不免就带了些意味深长,三三两两的,都刻意绕开他站着的地方,不时回头偷偷看他。夏言从楼上往下看的视野,能看得出那种突然凑近又悄悄回头的身影里藏着的指指点点。
他是个声名狼藉的男人。
当年她认识他时就是,现在转了一圈,还是一样。
他似乎已经很习惯于这种唾弃,从不辩驳,也不与人红脸,对任何指责任何目光,他向来是平静接受的。
后来冤屈洗净时,面对众人的谄媚讨好,他也是始终平静的,没有欣喜也没有得意。
这样的他,曾让她误以为他是个属佛的男人,所有情绪到他那里似乎都被收归成了恒缓的平和。爱恨嗔痴贪恋狂,所有普通人该有的情绪在他身上都仿似不存在般。后来才知道,他骨子里还蛰伏着只猛兽。他的不动声色里,都藏着抽筋剥骨式的的狠绝。
夏言不知道这重走的五年会走向一个怎样的结果,她和他都没有依循着那五年的轨迹相识结婚,他的公司和他现在面临的困境,都不是她能依凭那五年记忆能下定论的。她只知道,以沈靳现在的名声,他这一段创业路会走得异常艰辛。
在三三两两刻意绕开他行走的学生里,朝他走近的林雨显得尤其的引人注目。
舍友余声声和陈姗姗也刚好上楼,一眼便看到了楼下的沈靳和林雨。
余声声“呀”了声:“那不是刚才被轰下台的男人和替他说话的女生吗?”
“那女生脑子有坑吧,这种人也敢公开挺。”陈姗姗愤愤接话,“这种男人就靠着张脸坑蒙拐骗的,这明摆着要骗财骗色的。”
夏言回头看了眼陈姗姗,她对沈靳的鄙夷毫不掩饰。
“他……说不定是被陷害的呢……”
迟疑了下,夏言还是忍不住为沈靳说了句话,换来陈姗姗照着脑门的一记轻拍。
“对哦,长得太帅,被设计陷害了……”话完她自己先笑了,又拍了夏言脑袋一记,“电视剧看多了你,你以为全世界就他无辜啊。”
夏言揉着被拍疼的脑袋不说话了。
这一次的事在学校上没掀起太大的风波,但是还是对安城实业的招聘造成了不小的阻碍,获奖的学生没几个敢签安城实业,其他岗位也招不到人。
这些后续是夏言几天后听余声声八卦的,回家时也听她母亲徐佳玉提了一些。
那天住院后,徐佳玉和姜琴莫名就看对眼了,不止暗地里撮合两人相亲,最近几天都开始相互窜门了。
夏言不太喜欢徐佳玉和沈靳那边的人走太近,因此回家撞见来窜门的姜琴时,她心情有些复杂,但二十多年来接受的教育让她没办法对着一个完全不知情的老人摆脸色,因此客气打过招呼后,便借口学校还有事从家里逃离了。
今天周末,余声声和其他室友都去了ktv放松,她心脏不太好,本来想回家休息的,现在家里回不去,一个人在外面晃得有些茫然,干脆给余声声打了个电话,也去了她们那儿。
余声声和陈姗姗等人唱歌正嗨着,夏言刚推门进来就把她拉到了屏幕前,塞了支话筒给她。
夏言因为身体原因,加上父母一直在耳边念叨,为了不让他们担心,过去二十多年一直活得小心谨慎,二十多年没离开过这座城市不说,连这种宿舍的集体活动都鲜少参加。
她在重症监护室时,那种弥留之际的感觉强烈,那时她是有些遗憾的,二十多年,她从来没有好好活过。
如今对于这种似梦非梦的处境,她除了坦然接受,其实是有生出尝试不一样人生的念头的,所有她曾经来不及体验过的人生,她都想好好感受一遍,工作,恋爱,旅游,冒险……以及没有沈靳的生活。
所以当余声声把话筒塞到她手上时,从没开过嗓的她在小小的紧张后,还是跟着节奏唱了起来,而且唱得还很不错。
她的身体其实也没糟糕到让她唱个歌都呼吸加促,夏言觉得她记忆里的那二十几年似乎真白活了。她几乎没有过任何的集体生活。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她其实也是个正常人。
但到底性子内敛,不像余声声,能肆无忌惮地抱着麦克风在包间里嘶吼,或是像陈姗姗那样,拎起一罐啤酒,拔了拉环就往嘴里灌,包间里还有男生在,她唱完一首歌时脸颊还是有些烫红,把话筒交给旁边人后便安静坐在了一边。
鼓掌声突然从角落响起,一下一下的,带着几分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