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时他臊得厉害,以为摘了这东西就能得解脱,岂料摘时更活活羞煞人。盖头遮的是脸,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玩意儿,他却心跳欲死,想缓个一时半刻再说。
“不让掀?”沈白挨他坐下,隔着红绸轻轻拨他下颌,使他朝向自己,薄唇浅浅覆上红绸,摩挲、舔--吻。
红绸洇成了更深的石榴红,烛火跃动,映得那一小块儿水光润泽。
他们隔着红盖头亲吻。
眼前尽是浪涌的红,景霖亲迷了似的阖上眼,忘了护住盖头。他一松懈,盖头倏然滑脱,被沈白攥成暧昧的一小团,像抓着偷来的肚兜,或是织女脱在岸边的小衣,隐秘、欲--色,布料像软肉溢出指缝,还故意在景霖眼前晃了晃,气人一样。
“你……”景霖梗着脖子,不肯流露新嫁娘式的腼腆,想端起冷傲从容的架子,却一眨眼的工夫都撑不住。
他顺其自然还好,这么硬端着,倒让沈白更想欺负他。一只手覆上他后颈,揉了一把,修长小指探进后领,一勾一挑,带出截精细的红绳……
沈白舔舔嘴唇,悄声问:“里头……穿了?”
“穿什么?”景霖一颤,没好气儿道,“不晓得!没穿!”
“那这根是什么绳?”沈白慢条斯理地,捻那细绳。
景霖面红如血,扭着躲,事到临头仍骗得一刻是一刻,低吼道:“不就是……戴了个坠子吗!坠子上的绳!”
“什么坠子,夫君帮你看看成色。”沈白顺着红绳扯坠子,坠子没扯出来,却自领口抻出一小块儿滑亮艳红的蚕丝料,错不了,就是他买的那条、之前叮嘱景霖在洞房花烛夜穿上的……肚兜儿。景霖当时气到变形,一口咬碎装肚兜的锦盒,龙尾扫断几根房梁,险些撅了沈白狗腿,没成想……还真穿了。
一阵天旋地转,景霖被死死抵在锦褥上。
……
……竟当真与小无赖成过亲!
这段回忆的时间跨度短,几秒钟便回溯完毕,景霖回神时,仍背倚窗子被沈白拢在怀里,姿势都没变。
沈白端详着他,轻轻地问:“我这么对你,就能帮你恢复记忆?”
景霖使劲往后躲,后脑几乎要把窗玻璃碾碎了。
沈白却没急着耍流氓,神色若有所思。
如果内丹损毁是造成失忆的元凶,那么随内丹修复,记忆也多少能见恢复,可二十多年也没见他想起什么,偏要通过这种方式才见成效。这乍看没什么逻辑,像纯属偶然,但假如……
片刻安静后,沈白温声道:“是不是……我陨落之后,你不敢再想我?”
景霖圆瞪着眼,负气道:“什么蠢话,本座有什么不敢想……”
话没说完,面颊一阵痒痒,像小虫爬过,景霖抬手抹脸,指缝间水痕湿亮,不知哪来的眼泪。
……
……沈白陨落了。
大约是心口那处,太疼了。
太疼了,疼得令他诧然。
疼过剥皮抽筋,疼过割肉剜心,连骨化之痛亦不及其万一,分分秒秒,如坠无间。
不能想,不敢想……他却偏偏要想,偏偏愿想。
想,拼命想,顶好活活疼死,一同陨落。若能复生,便一同复生,若人间沦陷,便一同沉寂万年。
在悲痛而亡前,景霖那具内丹成灰、衰微到连一根手指都难再活动的躯体陷入昏死,再一睁眼,前尘往事已被涤荡得干干净净,像是脑子不许他想,要用浑噩混沌将他保护起来,疯疯傻傻也好,见面不识也罢,肉--身是遭本能驭使的蠢物,只想活着。
……
沈白一把揽住他,哄孩子一样,一下下捋着那片清瘦的背,悄声道:“我回来了。”
景霖像戳破口的泪袋子,不知怎么,就是停不下来,下颌抵着沈白的肩,茫然地、愣怔地淌着眼泪。
“竟有此等怪事,难道是眼珠成精……”双臂都被沈白箍住了,不方便抬手,景霖小猫儿似的晃着脑袋在沈白肩头蹭脸,蹭得衣料、面颊,尽湿漉漉的。
“嗯。”沈白不反驳,柔声应着,随他编。
“要么是眼睛坏了……定是成天瞧你,辣坏了本座的眼睛。”
“嗯。”
“呜。”极短促的一声呜咽。
“……”
“……不知为何,莫名悲从心来,与你无关,切莫自作多情。”那人定了定神,又这么说。
“嗯。”
“呜。”
沈白轻轻笑了。
他再也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