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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会如此,难不成昨夜是在梦里布的雨……”
“有尊上督工,不会出纰漏,定是这土地有古怪。”
“是了,这地裂得这般奇形怪状,土味还腥得像死鱼,不是什么正经土地……”
几条龙崽子叽叽咕咕议论得欢,旁边多出个人也没觉察,直到一缕令人胆寒的气息掠至鼻端,才齐齐噤声,一个个僵着青白的小脸儿,你推我我搡你,争着往同族身后藏。烛龙躲得最急,后退时还将景霖撞了个趔趄。
来者是沈白。
沈白与几条小龙年岁相仿,就神兽漫长寿数而言,只能算是少年。可他形貌并无少年独有的纤弱感,眉眼英挺,个子比景霖还高半头,身量亦宽些。
“抱歉,吓着你们了。”沈白神气温和,躬身施礼,一双乌黑的眼珠直往景霖身上瞄。
几条小龙崽争相还礼,狗腿至极。
“哼。”景霖冷峻地撇开脸,躲避沈白烫人的目光。
这恶兽……前些日子他去山海境找李元修索要几味灵药,帮族里一条顶没出息的小龙崽儿修炼,正赶上沈白也去找李元修办事。趁他落单,那恶兽将他堵在李元修府邸一处回廊角落,不许他走,热烘烘地和他说些……乌七八糟的浑话,什么、什么“对你有意”、“心悦于你”的,还厚颜**地塞给他玉佩,说什么“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他一时没防备,骇得心如擂鼓四肢酸软,不知如何回应,索性循旧例——见面先找茬儿斥他,斥一顿再抖抖威风,顶好骂得他羞愧难当抱头鼠窜。
岂料,沈白竟那般恬不知耻,遭拒后不仅没拂袖而去,还直夸他骂人好听,用手臂撑墙堵住去路,撩姑娘似的哄他再骂一段。他忍辱屈膝,想从下边钻出去,结果沈白也蹲下身;他站直,沈白也倏地站直,瞧着他笑,还问他干嘛脸红……浑似个地痞无赖。
那日脱身后,他愈发不给他好脸,可那小痞子臭不要脸死缠烂打,常常去李元修那堵他,与他歪缠,好生烦人!
那边沈白与几条小龙说话,景霖踱到远处,冷脸研究地上的土,脑袋却微微朝那边偏着,竖起耳朵听。
“……若是飞在天上,或许就能看出端倪。”沈白端着副温和端方的腔调,好像平日堵着景霖油嘴滑舌的小痞子不是他,“几位能载我上去看看么?”
那边又叽叽咕咕半晌,听不真切,忽而,一条小角龙载着沈白飞上天去,天青色龙影融入青空,疏忽不见。
“你们方才说些什么?”景霖快步踱过去。
“他说他这两日四处查探,觉得地上这些裂纹像是有规律,想飞上天看看。”小烛龙说着,换右胳膊擎蜡烛,甩甩酸乏的左臂,“我们猜拳,景雲输了,就叫景雲驮他上去了。”
景霖漫不经心:“还说什么了?”
名叫景霰的烛龙摇摇头:“再就……没说什么。”
不过尔尔!景霖抿唇,霜雪般冷峻的脸上隐然流露一丝忿忿:“知道了。”
竟有几分……像不得情郎探问的姑娘。
噫!景霰打了个寒颤,忙把这不恭敬的念头挥散。
……
沈白的猜测并没有错,云浮村地表那些龟裂貌似自然形成,实则暗合人体经脉走向。
沈白身具过目不忘之能,落地后寻一处被灾民弃置的村舍,以炭棒为笔大略勾画出周边地图与地裂走向。图中云浮村方圆百里内的地裂隐隐汇合成形,宛如一个剥除全身肌肤骨肉、仅剩血管经脉的人……
那“血管”至密集处位于云浮村往北十里的一处凹地,同时,那也是图中“人”形的心脏所在。
破解其中关窍后,景霖着几条小龙就着龟裂裂缝向下挖掘,手下挖入一丈深处,竟从地缝中扯出一条粗壮乌黑的血管。
天女魃。
且是极凶的那种。
此等大凶妖物,纵是景霖也不曾真正见过。上古洪荒,人、妖、鬼、神共居于天地之间,后古神女娲补天——民间管那叫补天,实则是将妖鬼之流驱逐入另一重天,筑天之壁以禁锢之。景霖诞生在那之后,对天女魃的认知仅限于听闻。此妖物乃堕落神女所化,所过之处赤地千里寸草不生,身具神格,因而不死不灭,仅能镇压驱逐。天女魃姿容奇艳,初孕于地底,形似胎儿,吸取千里之内水源及草木精气缓慢成长。
地胎没成型时不难除去,一旦胎儿形貌长成,由地母诞出,那定免不了一场恶战。既然不闻女婴号哭之声,想必问题不大。